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课桌上,我望着作业本上那个歪歪扭扭的"坚持"二字,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在操场看台拾到的银杏叶。叶片边缘泛着焦黄的痕迹,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扇形轮廓,就像我们总说要守护的青春,在时光里被反复揉搓,却始终不肯折断的腰肢。
那枚银杏叶来自初二运动会。作为班级最后一棒接力赛的替补队员,我曾在更衣室听见此起彼伏的叹息:"肯定没人选她""她上次跑800米都用了五分钟"。但体育委员把号码布递给我时,我摸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——那是去年校庆时全班同学一针一线缝上去的,金线在阳光下像流动的星河。当发令枪响起的瞬间,看台上突然爆发出整齐的呐喊,我听见此起彼伏的"加油"声浪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抽泣。冲过终点时,我踉跄着被男生们搀扶起来,掌心被接力棒磨出的水泡火辣辣地疼,但更疼的是身后看台上那些红着眼眶鼓掌的身影。
这种疼痛在数学课上反复上演。月考卷发下来时,函数图像像张扭曲的蛛网罩住整张试卷。我盯着最后一道大题,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孔洞。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起,像无数只白蝴蝶扑棱棱撞在玻璃上。突然想起爷爷书桌抽屉里泛黄的笔记本,扉页写着"1987年高考数学37分,但坚持每天做三道错题"。那天傍晚,我攥着笔记本冲进爷爷家,看见老人正戴着老花镜,在台灯下用红笔圈画着当年考卷的解题步骤。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划过纸页,像在抚摸时光的褶皱:"你看,当年觉得天大的坎,现在不过是纸页上的墨痕。"
这种坚持在琴房里找到了回声。作为校乐团唯一的小提琴声部替补,我曾在排练厅的镜子前反复练习《梁祝》的华彩段落。琴弓与琴弦摩擦的沙沙声里,总夹杂着其他声部的窃窃私语:"那个新来的会不会拖后腿?""等主力请假再练也不迟。"但每次音乐老师把我的琴谱放在首席的位置时,那些流言便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。去年元旦晚会后台,我听见首席小提琴手在更衣室轻声说:"她拉《梁祝》时,琴弓震颤的弧度像月光下的溪流。"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礼堂穹顶,我看见观众席第三排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,正用颤抖的手擦拭眼角的水光。
此刻望着窗外的银杏树,金黄的叶片在风中簌簌摇晃,仿佛无数双年轻的手正在空中书写。那些被揉皱的试卷、磨破的接力棒、琴房里的汗渍,都成了时光长河里的粼粼波光。我们总以为青春是场疾风骤雨,却不知正是那些在疼痛中依然紧握的拳头,在黑暗中依然仰望的星光,让成长的年轮里开出了最倔强的花。就像那片拾来的银杏叶,焦黄的边角处,新生的嫩芽正在悄悄萌发。
暮色渐浓时,我合上写满笔记的笔记本。台灯在纸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晕,恍惚间又看见爷爷在台灯下批注的身影,听见琴房里沙沙的练习声,看见跑道尽头此起彼伏的呐喊。原来真正的坚持,从来不是咬牙切齿的苦行,而是明知前路漫长依然选择出发的勇气,是跌倒一百次就第一百零一次擦去眼泪的温柔。当银杏叶再次飘落时,我们终将明白,那些在时光里坚持生长的瞬间,早已把最坚韧的根系扎进了生命的土壤。